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

2021年5月17日，武夷山国家公园腹地桐木村景观。

　　2014年11月10日夜，“水立方”灯光璀璨。

　　“这几天我每天早晨起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北京空气质量如何，希望雾霾小一些，以便让各位远方的客人到北京是感觉舒适一点。”“也有人说，现在北京的蓝天是APEC蓝，美好而短暂，过了这一阵就没了，我希望并相信通过不懈的努力，APEC蓝能够保持下去。”在APEC欢迎宴会上，面对中外来宾，习近平主席坦诚地说。

　　当天，“APEC蓝”成为网络热词。而之后，中国以前所未有的努力向全世界证明，“APEC蓝”不是昙花一现——那时，热心环保的邹毅每天在固定点位拍下北京的天空。最初的时候，空气净化器、PM2.5口罩是京津冀地区的“秋冬必备单品”，“PM2.5指数爆表”的消息不时刷爆朋友圈。坚持拍摄多年，邹毅照片里的灰色越来越少，蓝色越来越多。“APEC蓝”变成了“北京蓝”“冬奥蓝”“常态蓝”。

　　变化背后，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的10年，我们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坚持山水林田湖草沙一体化保护和系统治理，生态文明制度体系更加健全，生态环境保护发生历史性、转折性、全局性变化，我们的祖国天更蓝、山更绿、水更清。

　　“大自然是人类赖以生存发展的基本条件。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内在要求。必须牢固树立和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站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高度谋划发展。”“我们要加快发展方式绿色转型，实施全面节约战略，发展绿色低碳产业，倡导绿色消费，推动形成绿色低碳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这样指出。

　　“倾斜到腰都弯了，也要继续倾斜”

　　在福建工作时，习近平就深入思考如何结合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极具前瞻性地提出了建设生态省的战略构想。

　　1999年11月27日，时任福建省委副书记、代省长的习近平来到龙岩市长汀县调研。

　　长汀，地处福建省西部，我国南方红壤区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县份之一，北宋时期即有“荒山无寸木，古道少人行”的诗句记载。到了20世纪80年代，长汀的水土流失愈演愈烈，面积达到全县的31.5%。“山光、水浊、田瘦、人穷”，当地民众深受其苦。

　　1983年，福建省委和省政府把长汀列为治理水土流失的试点。到1999年，长汀还有100多万亩的水土流失区亟待治理。

　　习近平这次到长汀，便是专程调研水土流失情况的。他健步登上石灰岭的项公亭，驻足良久。项公亭的“项公”，纪念的是福建省前省委书记项南。亭子四周树木成林，时值深秋仍有盎然绿意。但越过这片绿色，视野所及范围内，红土裸露的群山绵延不绝。

　　习近平对在场干部说：“长汀水土流失是‘瘌痢头’，是顽症，久治不愈。1983年，项南书记专门研究，至今人民怀念，寄予希望。当前，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作为贫困县，长汀自身力量有限。对此，习近平在当天中午的座谈会上强调：“省里将在政策、资金方面给予长汀倾斜，就是倾斜到腰都弯了，也要继续倾斜。”掷地有声的话语，尽显治理决心。

　　会后，长汀县政府起草了一份请示材料，介绍当地水土流失治理工作的艰巨性，以及今后15年的治理目标、主要规划措施，请求把这项工作列入福建省委省政府为民办实事项目。

　　2000年1月8日，时任长汀县委书记饶作勋带着这份材料到了省里。见到习近平之前，一位同志对饶作勋说：“这件事估计很难，因为省委和省政府为民办实事项目，还从来没有安排到县一级的先例。”

　　令饶作勋意外的是，习近平看到材料当即批示：“搞好水土保持是可持续发展战略的一项重要内容，应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2000年2月，福建省多次专门召开会议进行研究，最终确定将长汀县水土流失综合治理列入省委省政府为民办实事项目，每年的省财政拨款由80万元提高到1000万元。时任长汀县水土保持局局长钟炳林记得，这一年春天，长汀组织干部和群众捐款建设河田世纪生态园。习近平得知后，让秘书托人送来1000元，捐种了一棵香樟树。

　　次年10月13日，习近平以全国人大代表的身份再次来到长汀，调研省委省政府为民办实事项目的落实情况。钟炳林向习近平作了汇报。“看着两年前光秃秃的山岭现在已有了葱葱绿意，习近平同志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以看出，他为山岭治理带来的可喜变化感到由衷的高兴。”钟炳林回忆。

2001年10月13日，时任福建省委副书记、省长的习近平来到长汀的河田世纪生态园，为他捐种的香樟树培土、浇水。

　　2002年，习近平离开奋斗17年多的福建，但仍持续关注长汀水土流失治理情况。到中央工作后，他多次就此作出重要批示、指示。“要在加快转变方式调整结构、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和深化改革开放过程中，进一步抓好生态文明建设。”2012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在看望福建代表团全体代表时叮嘱，要认真总结长汀经验，“一任接着一任，锲而不舍地抓下去，真正使八闽大地更加山清水秀，使经济社会在资源的永续利用中良性发展”。

　　22年前种下的香樟树，见证了红土地上的绿色奇迹：截至2020年底，长汀累计治理水土流失面积272万亩，水土流失率降到6.78%，低于福建省平均水平，低于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水平，实现了“荒山—绿洲—生态家园”的嬗变。

　　绿水青山间，绿色富民产业也茁壮成长。按照“水土流失治理区变景区、特色产品变商品”的思路，全县182万亩林下经济，带动2.15万户林农参与，产值28.65亿元；生态旅游接待游客100万人次，产值11.66亿元。2011年至2020年，长汀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别从12378元、7085元提高到28988元、18149元。

　　2021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到福建考察调研，再次提及长汀：“我给大家讲，给生态投了钱，看似不像开发建设一样养鸡生蛋，但这件事必须抓。抓到最后却是养了金鸡、生了金蛋。”

　　“既要绿水青山，又要金山银山”

　　习近平到浙江上任之初，时任浙江省环境保护局局长张鸿铭就感到了变化。从事环保工作20余年来，他经历了环保问题从“比较边缘”到受重视，但“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位领导同志对环保工作有习近平同志这么高的重视程度，这么深刻的理解，这么有远见，这么态度坚决”。

　　2003年7月，浙江省委召开生态省建设动员大会，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亲自作动员讲话，强调要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提前基本实现现代化的进程中，坚定不移地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使浙江走上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

　　“他明确了生态省建设的目标、任务、措施，从此掀起了浙江生态省建设的高潮。”张鸿铭说。

　　2005年8月15日，习近平到安吉县余村考察。

　　20世纪70年代，余村靠山吃山，依托资源优势炸山开矿、兴办水泥厂。村里的经济水平提高了，环境却一落千丈，天空蒙尘、垃圾遍地，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煤烟味，居民平日不敢开窗。余村党支部书记汇报说，近年来，痛定思痛的余村通过民主决策，陆续关停高污染企业，开始向绿色发展转型。

上图为余村20世纪80年代的资料照片；下图为2018年4月24日，游客在整修一新的余村游览。

　　对此，习近平予以充分肯定。“生态资源是最宝贵的资源，不要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来推动经济增长，这样的经济增长不是发展。”

　　“我们要留下最美好的、最可宝贵的，也要有所不为，这样也许会牺牲一些增长速度。”“一定不要再想着走老路，还是迷恋着过去的那种发展模式。”话语之间，是谆谆告诫与殷殷瞩望。

　　正是在余村，习近平首次提出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论断：“我们过去讲既要绿水青山，又要金山银山，实际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当时，我们听到习近平同志这句话很振奋，也很受鼓舞。因为在GDP至上甚至工业至上的年代，GDP考核是领导干部的主要政绩。政绩上不去，实际上就是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省委书记能这样讲，他在肯定了我们做法的同时，实际上也是在释放我们的压力。这句话让我们非常感动，同时也更加坚定了我们的信心。”时任安吉县委书记钱坤方回忆。

　　调研余村之后，习近平以笔名“哲欣”在《浙江日报》头版发表《绿水青山也是金山银山》短评，文中指出：“我们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经济与社会的和谐，通俗地讲，就是既要绿水青山，又要金山银山。”

　　这句朴实而又富含哲理的话，指引当地探索出一条经济与生态互融共生的新道路。2006年6月，安吉成为全国首批“国家生态县”之一。今天，安吉以中国1.8%的竹产量创造了中国10%的竹产业产值；余村发展乡村旅游，开发白茶等特色农产品，实现了从“卖石头”到“卖风景”的华丽转身。

　　安吉的变化，只是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一个缩影。

　　2012年11月，党的十八大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中国共产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行动纲领的执政党。“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重要论断，从小山村走向全国。

　　“真追责、敢追责、严追责”

　　守护绿水青山，制度是纲。党的十八大提出，保护生态环境必须依靠制度，要加强生态文明制度建设。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只有实行最严格的制度、最严密的法治，才能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可靠保障。”

　　2015年，《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相继出台，多项改革方案接连实施，构建起生态文明制度体系的“四梁八柱”。

　　同年，《党政领导干部生态环境损害责任追究办法（试行）》发布，明晰领导干部在生态环境领域的责任红线，成为一把制度利剑。被称为“史上最严”“长出牙齿”的新《环境保护法》实施，打击环境违法行为力度空前。

　　2016年，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大幕拉开。仅首轮督察及“回头看”，就受理群众举报21.2万余件，直接推动解决群众身边生态环境问题15万余件；立案侦查2303件，行政和刑事拘留2264人，移交责任追究问题509个。

　　令在必信，法在必行。2018年5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强调：“对那些损害生态环境的领导干部，只有真追责、敢追责、严追责，做到终身追责，制度才不会成为‘稻草人’、‘纸老虎’、‘橡皮筋’。”

　　他严肃指出：“有些地方生态环境问题多发频发，被约谈、被曝光，当地党政负责人不但没受处罚，反倒升迁了、重用了，真是咄咄怪事！这种事情决不允许再发生！要狠抓一批反面典型，特别是要抓住破坏生态环境的典型案例不放，严肃查处，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反面典型中，“秦岭违建别墅”曾备受社会关注。

　　陕西秦岭，是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更是涵养八百里秦川的一道生态屏障。中央三令五申要求保护好秦岭的生态环境，地方也出台多项政策法规，但一段时间以来，一些人企图将“国家公园”变为“私家花园”，违规、违法建设的别墅在秦岭北麓屡禁不绝。

　　面对整而未改的违建问题，习近平先后6次作出重要批示、指示，中央专门派出中纪委领衔的专项整治工作组入驻陕西。2018年7月后，1194栋违建别墅被依法拆除、整治，4557亩土地被依法收归国有，一些党员干部因违纪违法被立案调查，包括时任陕西省委主要领导的多名省部级干部落马。

　　2020年4月20日，习近平总书记到陕西考察调研，第一站深入秦岭。

2020年4月2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陕西了解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情况。

　　谷雨时节，山青树绿，漫山的紫荆花在春的温润中翩然绽放。在海拔1700米的月亮垭，习近平总书记远眺秦岭牛背梁主峰，详细了解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整治秦岭北麓别墅违建问题等情况。他强调，保护好秦岭生态环境，对确保中华民族长盛不衰、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可持续发展具有十分重大而深远的意义。

　　次日，习近平总书记专程来到平利县蒋家坪村的茶业现代示范园区——2016年以来，“茶旅融合”成为蒋家坪村新的脱贫突破点。截至2019年底，全村累计脱贫195户531人，贫困发生率降至0.74%，实现整村脱贫，做到了“一片叶子养活一方百姓”。

　　同几名茶农亲切交流之后，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绿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又是经济财富。希望乡亲们坚定不移走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之路，因茶致富、因茶兴业，脱贫奔小康。”

　　“不是别人要我们做，而是我们自己要做”

　　当备受老百姓关注的“蓝天保卫战”取得令人鼓舞的成果后，我们又开始向“双碳绿”继续进军。

　　2020年9月22日，习近平主席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宣示：“中国将提高国家自主贡献力度，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二氧化碳排放力争于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

　　简单而言，“碳达峰”，指二氧化碳排放量在某一年达到了最大值，之后进入下降阶段；“碳中和”，则指一段时间内，特定组织或整个社会活动产生的二氧化碳，通过植树造林等自然、人为手段被吸收和抵消，实现人类活动二氧化碳相对“零排放”。

　　实现“双碳”目标，意味着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要完成全球最高碳排放强度降幅，用世界历史上最短时间实现从碳达峰到碳中和，难度可想而知。

　　2021年，是“十四五”开局之年。“十四五”时期，我国生态文明建设进入了以降碳为重点战略方向、推动减污降碳协同增效、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实现生态环境质量改善由量变到质变的关键时期。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降低二氧化碳排放、应对气候变化不是别人要我们做，而是我们自己要做。实现碳达峰、碳中和是我国向世界作出的庄严承诺，也是一场广泛而深刻的经济社会变革，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实现的。”

　　“以降碳为重点战略方向，意味着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开启了从1.0版向2.0版升级的过程，意味着从过去以末端治理为主，开始转向源头管控、过程优化、末端治理、废物循环四个环节协同发力，产业结构、能源结构、交通运输结构、用地结构四类格局加快调整的新阶段。”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能源研究所研究员白泉说。

　　今年3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内蒙古代表团的审议。

　　凿开混沌得乌金。内蒙古是煤炭生产大省、国家重要的能源基地，在保障国家能源安全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内蒙古代表团每年的审议中，煤是一个常提常新的话题。

　　在人民大会堂的审议现场，习近平总书记听了代表们的发言，深刻阐述了他对碳达峰、碳中和的思考：“绿色转型是一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要先立后破，而不能够未立先破。富煤贫油少气是我国的国情，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短期内难以根本改变。实现‘双碳’目标，必须立足国情，坚持稳中求进、逐步实现，不能脱离实际、急于求成，搞运动式‘降碳’、踩‘急刹车’。不能把手里吃饭的家伙先扔了，结果新的吃饭家伙还没拿到手，这不行。既要有一个绿色清洁的环境，也要保证我们的生产生活正常进行。”

　　怎么办？短期内不能放弃传统化石能源，更不能背离经济发展这条主线，关键是把粗煤做细。

　　如今，内蒙古鄂尔多斯大路工业园区内，一块块“黑金”被转化成油、水、气，实现身价翻倍。“鄂尔多斯正在推进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推动煤化工产业高端化、多元化、低碳化发展，实现煤炭从原料到材料、由低端到高端的产业升级。”园区经济发展局局长付飞雄说。

2020年9月7日，内蒙古毛乌素沙地的一处治沙站。

　　实践表明，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是辩证统一、相辅相成的，建设生态文明、推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不仅可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而且可以推动实现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为安全的发展，走出一条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

　　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本刊记者 冯群星）

 

　　来源：《环球人物》杂志